求职故事:旅馆里的大学生们
2023-08-11
在杭州,一家叫“携职”的小旅社就像一个中转站,开业7年,超过3万人次曾栖居于此。他们大多是毕业后工作还没着落的年轻人。有人待两天就走,有人长住一年,也有人不断离开,又不断回来。每年6月~7月的毕业季,是这家旅社客流量最大的时候。每天,都有成功或失败的故事在这里发生。
年轻人“高不成、低不就”
何文杰决定逃离杭州。在这里,这位1990年出生的嘉兴姑娘读了4年大学,找了一年工作,又考了一年研究生。但“一切都让我感到失败”之后,她决定回老家某座小县城,“给小厂当会计去”。
两年前,何文杰是全国699万名高校毕业生中的一员。2015年,这个数字变成了749万名,她的未来还是没有着落。在过去一周里,她蜗居在杭州一家旅社的8人间中,住宿费28元一天。那里还住着不少像何文杰一样,希望在杭州找到未来的年轻人。
在中国计量学院读大四时,一直在必胜客勤工俭学的何文杰获得了这家国际连锁餐饮企业的一个职位。这份工作从做比萨饼、炸薯条学起,与“高大上”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不想整天和土豆、面粉打交道,梦想着一份真正的审计工作。
在辞职、复习了半年之后,何文杰通过国家统考,进入上海某大学研究生复试环节。
“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成功”。工作攒下的积蓄快见底时,她得知,自己并没有被录取。在为考研而租住的阁楼里,何文杰拉上窗帘,没日没夜地上网、看连续剧,“不记得吃过什么,就那样过了一个月”。
另外7张床铺的主人都不在。在这个临近毕业的求职高峰时期,寄居在旅馆里的年轻人,白天大多在外奔忙。
7年前,就在何文杰憧憬着到省会读书之时,温州人温少波也相中了杭州。在这位新闻主播出身的商人眼中,大量来“人间天堂”找工作的年轻人,意味着有钱可赚。
“携职大学生求职旅社”在城隍山下的一条窄巷子里开业,总共有200多张床,最便宜的住宿费为10元一天。
“说是就业形势越发紧张了,可这些年轻人的情况其实没怎么变。”这位接待了7年求职大军的老板说。住在“携职”的“毕剩客”多是二本、三本院校的毕业生和大专生,一些年轻人则“高不成、低不就”。
不在意“毕剩客”的身份
在温少波看来,他的目标客户始终不变,就是“那些在‘拼爹’时代无爹可拼的人,那些‘我爸不是李刚’的大学生”。
23岁的张广红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拼爹”。这位江西中医药大学药学专业毕业的.姑娘家庭普通,成绩普通,相貌也普通。但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目标所在,所以一毕业就到杭州一家外语培训机构中学习,并在“携职”住下,眼看快一年了。“我不介意现在的‘毕剩客’身份。”张广红淡淡地说,“通过语言考试和申请出国,都在计划之中。”
温少波坚信,“天底下没有找不到工作的人”。根据他的观察,不少年轻人求职“准备严重不足却又自视甚高”。二本、三本院校毕业,又没有工作经验,用人单位不可能开出高薪。
他的员工好不容易为一位大学生争取到面试机会,快到约定时间了,小姑娘就是不动弹,“要看完刚更新的电视剧”;他曾请杭州市人事局的领导来演讲,却没几个人来听,他不得不挨个儿房间敲门:“哥们儿,来吧,给点面子。”
“但我还是觉得他们不容易,值得欣赏。”温少波说:“小孩子哪能不犯错,不打架,不谈恋爱呢?”
2011年~2015年,温少波的“携职”一直顶着英国大使馆颁发的“社会企业”名号,其间他获得了几个奖,也渐渐吸引了一些社会力量。
温少波的微信签名是“做点与钱无关的事”。但在此之前,这位温州人相信,眼下最基本的问题,还是“你怎么盈利”。
谈感情太奢侈
生存和梦想之间的矛盾,周江华自认为看得很透彻。自今年4月起,这位江苏常熟理工学院学“工程”的男孩就开始到处求职。他起初对国际贸易最感兴趣,直接冲到义乌,一天面试3家企业。结果,“就我这外语水平,趁早放弃”。
因为近来股票市场火热,他顺利成为一家提供行情信息软件公司的销售实习生,每天参加培训,“听说做得好收入能上万元”。周江华决定干下去。说到梦想,他眯着细长的眼睛,抓抓脑袋笑着说:“戒了。”眼下,“赚钱养活自己是一切的前提”。
傍晚,这些年轻人结束了面试或实习,陆续回到“携职”。这是旅社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刻,高跟鞋、皮鞋、球鞋、凉鞋在走廊里来回穿梭。有人大声招呼旁人加入“三国杀”大战中,也有人直接钻进房间倒头就睡。
在这个“几乎没脱离大学住宿生活”的地方,周江华有时会在洗漱时偷偷看一眼姑娘。在这个年纪,他很难不被那些闪着年轻光彩的面容吸引,但他认为,这里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谈感情太奢侈。
即使快到深夜,窗外的支付宝大厦还是亮着数不清的灯。周江华充满自信地对屋里的几名朋友承诺,录用通知到来之时,他会抱着最大的西瓜回来请大家吃。
虽然他此刻还不知道,被录用的电话何时才会响起。而自己踏上的这个“中转站”,到底会让他留在“天堂”,还是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