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徽州145】皇帝盔：有皇帝的传说，却连地名都改成了湾龙汰

司马狂/文

第一次得闻皇帝盔这个村名，是歙县县城馨体绘服装店老板娘汪春萍告诉我的。她家就是皇帝盔的，在她的描述中，皇帝盔简直就是个风水极佳、景致极美的世外桃源。于是，和汪卫东老师走入绵潭坑的最后一站，便是来到这个独处山尖上的小村落——皇帝盔。

一路从田边村沿着盘山公路往山顶处爬，途中尚能见到断断续续的老路。行进过程中，居然还能见到好几个往返在古道之上的村民。公路的开通解决了高山村民出行不易的难题，却也在无形中破坏了原本世世代代行走的古道。保护和开发，成为徽州地区最为常见的两难问题……行至快入皇帝盔村处，山地里有身着红马甲的防火护林宣传员，一个音响、一面铜锣，他也不骑车，全凭一双腿，就穿行在山地里。

正当我走得气喘吁吁之时，一抬头，瞧见连排的几株古木遮住了半边天。树旁有石阶，石阶的尽头，一白一黄两个屋顶露出一角来，白的是新式砖瓦房，黄的是夯土垒墙的土墙块。往上走几步，发觉屋舍俨然，排列得井然有序，却都是一股脑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开门，好像跟你闹别扭了故意扭过身子去的孩子一般。直到走完整个村子才发现，来时的山路行至山巅，正好就是皇帝盔的倚靠，房屋营建处是山顶上难得的大片空地。而村民又多和山下仁源人有往来，所以才会有这般特殊的风格。

漳潭、绵潭一隅，皇帝盔村的名气挺大，反倒是如今湾龙汰这个村名，很多人都不知道是哪里。而皇帝盔的出名，不仅仅是因为村名里带了“天子”，更重要的是皇帝盔那不知道何时流传开的民间传说颇为传奇。最初，故事里说的是玉皇大帝落凡尘，见此间景色喜人，一直流连忘返，匆忙返回天庭时候，不慎将自己的头盔落在此处，于是便有了皇帝盔的地名。与之相关的还有皇帝盔附近的韭菜凹，说是这里的韭菜一天割三遍，还有三尺九寸长。因为那是玉帝用来喂马的，自然和寻常地方的韭菜不同。

后来，故事里又衍生出一位未曾出世的天子。天子父母老来得子，其母一孕三载，因腹内所怀是天子，有一狗一猫，轮番卧于屋顶，以防天子之气外泄。后天子母舅，以狗卧屋顶是不祥之兆，挥棒打死了黑狗。狗亡，猫无人替班，硬生生在屋顶饿死，猫虽死却以一己之躯堵住天子气。可恨的是母舅又来村中，顺手将猫骨丢弃，这下子天气之气直冲云霄，惹来了当朝天子的追杀。追兵赶来，未出世的天子告知母亲速速逃离，走前抓几把土在手中，挥出则成山，可阻追兵。奈何老妪心慌，追兵将至时，土往前撒，于是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未出世的天子终究不能降临。

故事到此并未结束，随着天子的胎死腹中，原本要为天子保驾护航的武将汪力大也就没了机遇，身处岩寺的烂肚宝传说是天子的军师，也终生郁郁不得志。还有皇帝盔附近的下马石，也就没了到此下马的武将。而那些原本追随天子的兵士们，纷纷化作周遭漫山遍野的凤尾竹。而天子母亲浣洗之处，就在皇帝盔正对面的远山，那里的水塘叫做美人照镜。更有意思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故事里的当朝天子成了南宋高宗赵构，来此追杀未出世天子的也就成了岳武穆。

对于这样的民间传说，我更感兴趣的是它缘何会产生。首先皇帝盔的得名，毋庸置疑肯定同当地的地形地貌有关联。只不过，我对于风水一事，一知半解，人在村中，着实看不出究竟是何处神似头盔。据村民方重九所言，皇帝盔的头盔上有颗大绒球，这绒球就是一株老松树。不过老树已死，树死过后，皇帝盔也慢慢开始失去往日的辉煌。其次，皇帝盔一带能产生如此多的民间传说，并且把周边其他地方的传说进行了融合。那么，必然是三源一带有既懂风水，又识文断字的地理先生了。据汪卫东老师介绍，三源的木家湾村有潘姓，“做卦”颇为有名，这或许就和我的推测有一点关联了。

小小的皇帝盔村，村落不大，却也是方、汪、吴、张、范五姓共居的，其中又以方姓为主。方姓与山脚下的绵潭坑方姓同宗同源，汪姓也是如此。张、吴二姓分别因入赘和随母改嫁而来。范姓据范海滨谈及，则是从边上没多远的村庄外迁而来，原因是当时范姓所居之地，没有可供斫砍的柴火了。汪、吴、张、范到皇帝盔的时间都不算久，而方姓究竟何时上山定居的，就没有详细资料了。不过在我的认知中，房舍多为土墙，年代不会久远。到高山之上定居，所为者无外乎开垦田地，以图温饱而已。徽州大地上的高山村落，多是清代康雍乾人口大爆发时期上的山，想来皇帝盔大抵也是如此。

常见的土墙块，建造年份都不会久远。若是无人居住，这类夯土而建的宅子是很容易倒掉的。皇帝盔村中倒是有一栋年份瞧着就比较长久的土楼，外面看着是两层，实则进去之后会发现，此宅比寻常土楼要高上许多，内里是三层，典型的“明二暗三”。更为神奇的是，此楼二楼亦有一个开门，位置、大小同一楼的大门一般无二。如今，楼里只有方民生和他老母亲住在里面。

走在皇帝盔，或许是因为村庄本身不大的缘故，片刻间就引来好几位老人家。大多数的皇帝盔人都已经离开这大山之巅，奔向自己富足的生活了。那一栋栋倒塌的土楼，曾经承载着多少皇帝盔人儿时的欢愉。旧日的皇帝盔小学，已然没了踪迹，新盖起来的砖瓦房取代了小学，但却取代不了皇帝盔人的记忆。那兀自飘扬的红旗，虽然不是以前小学升旗的位置，却也似乎在挽留一些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