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县老十字街的记忆……

2023-07-08   


某学霸上岸笔记经验分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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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熊逸夫

岁月不仁,刍狗易老

只半世,闹市已乡愁

(一)

老十字街,临洣水衍生而成。注定出身闹市,命里繁华。

老十字街,顾名思义是两条街交叉的路口。按理说东南西北会分出四处地名来。但在这里不一样,它准确的地理坐标在当地人心里。只要说是在十字街,默认的就是南门菜市场这边。因为原先压根就没有南门菜市场这一说法,原先一直叫摊货场。去十字街就是去摊货场。一条不足半里路的老街,摆满了各种摊货。在漫长的岁月里,饱含着人间烟火和传奇故事,承载了无数人的乡愁。

在近两百年里,老十字街是攸城的主客厅。天不亮,人流就汇聚于此,把食品、蔬菜和物资从洣水河边的码头上一步步挑到这里,气喘吁吁,热汗淋漓。交易由此产生,牵牛的,赶猪的,撸锅的,钉秤的、打戒指的、卖老鼠药的、打咚米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画面苍老,民风古朴。像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

夜晚降临,万籁俱寂。惟老十字街未曾睡去。老饮食服务公司十字街店屋檐下还留有隔夜的煤火炉,是用来早上爆油货的。几个流浪的智障和癫子被火种收留,有男有女。黑夜里,他们靠在一起烤火,也一起悄声说话,日子久了,不知是否也有日久生情,年轻的曼姬常被黑面癫子弄得在寂静的深夜里嗷叫不已。直到街坊醒来,驱赶了黑面。黑面被驱赶但并没妨碍曼姬受孕,九个月后,曼姬原地产下一男婴,刚落地就被人抱走,据说是对河白茅洲的。

最早的集市自古都在水系充沛、运量发达的水边。据我大哥考究,明清之前十字街应还在洣水中央。我大哥比我大很多,他通过他的建筑专业和见识能够还原小城原来地形地貌的样子。他说洣水河古时候应该很宽很宽,宽到你无法想象,宽到十字街的位置只是它的河床。他说,小城里原来有一段时期最大的首富曾住游鸭坡,因为在他小时候见到过游鸭坡上残留的、小城最大的古建筑群,叫九九十八厅。九九十八厅不是普通的十八间房子,而是十八栋别院。九九十八厅的老爷那时候生意往来的物流基本上都靠水运,拥有自己的私人码头,这个码头就在靠东的陈家塘弦,也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东门老地税局这个位置。我家就住在这里,我小时候记得从我家后门经游鸭坡去建设路,依稀感觉是需要拾阶而上的。并且我大哥的理由很充分,因为他亲眼见到当时建地税局挖地基时,下面全是河沙和巨大的快成阴沉木的老樟树蔸子。地税局大楼能不能建?怎么打脚?当时是请了专家做过方案的。

今天虽然无从考证,也少有人关注,但我觉得我大哥说的有道理。首先,既然地名叫游鸭坡,无疑旁边是有着一弯水的。再者,据史料记载:一千五百年前司空张巴玉率八十家眷从洞庭入湘江,逆洣水入攸河,再从攸河一路溯水而上,进珠丽江,过南水,最终来到盘龙江边的麒麟山上结庐修行。我想,古时不仅攸河和攸河支干的水量都可以充沛到让张真人携八百家眷、数百条船,能够泛舟而上,何况奔腾两百多公里的洣水呢?没有足够宽大河床的运量,怎支撑得起两千多年前就开始建制的古攸州的经济和文脉呢?

 

结合今天的地形,也足以证明洣水曾经在东门地税局这个位置确是有一个港湾的,洣水曾经到底有多宽?形象地说,1982年的特大洪水所淹之处便是洣水曾经的常态。我家就住在九九十八厅的码头处,我家水泥板的新房一楼彻底被淹,全家住在二楼从后面窗户伸出一条梯子进行出入。我家俨然就像一条船,还原了千年前码头的情形。

(二)

岁月无常,后来经过沧海桑田的变化,洣水日益干枯,终瘦成今日的模样。近几百年,洣水的东门码头到了铁桥边的豆荚树下,无疑交易也是在那儿开始的。早二十年前去皂角树下感受,窄小的街道仍然斑驳着旧时光的影子,随处依稀可见临街的橱窗和青石板路面。那应该是攸城近代较早的商业发祥地,慢慢地才衍生到了十字街。

而十字街,真正意义上说,它的前世姓尹,是属于尹四胖子的。

尹四胖子是个地主,来自莲塘坳乡。他把收租收来的银子在十字街购置和兴建了大量房产。据老人们描述,进十字街,整个右手边都是他的。他娶有五房姨太太,替他打理市场的有十几号人、十几把盒子枪。市场是尹四胖子的,很多行业每天他不出现,是不允许开市的。比方他早餐爱吃米粉,有一家米粉店每天第一碗米粉是必须煮给他吃的,他没来,决不允许客人先吃。不仅十字街是他的,攸城几乎也是他的,民国数任县令来攸,据说首先都得拜拜他的码头,不拉拢他是放不开手脚施展工作的。

而左手边,一家大型木货行与尹四胖子隔街呼应。木货行姓杨,叫福茂木货行。供应着全城的诸如打禾机之类的农具以及棺材和专葬小孩的匣子。杨福茂其实真名叫杨勋臣,老十字街人叫的是他家店名。杨福茂和他父亲靠手艺出众做木货而发家,但和尹四胖子交集也能一团和气,据说尹四胖子从没收过杨家保护费。尹四胖子生前也像今天的企业家,偶尔也会发发慈悲做些慈善。遇到实在是夹不起捞不上的租户也会免些租金,绝不像黄世仁。尹四胖子在新中国成立前夕传闻是被枪决的,而上了年纪的老十字街原住民就知道,他是经不住折腾偷偷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成条,死于自缢的。 

而杨氏家族则划成“手工业”成分,房产充公,同时收编杨福茂和他父亲为木工厂职工,一直干到退休。杨氏家族子孙昌荣,杨福茂大女儿杨弦受过高等教育,嫁予福建富商定居香港。上世纪末杨弦女士衣锦还乡,在政府招商引资的作用下,在攸县创办了康艺幼儿园,成为第一家民营教育机构。

(三)

我大哥懂那么多知识的时候我大概还懵懵懂懂。我妈在十字街的街道压面车间上班,每天牵着我从拐角巨大的语录碑前经过,上班后就不再管我,我便开始在这个热闹的街中逡巡和长大。

我一般喜欢到靠西门下这边拐角的副食品商店去,那时叫果子铺。趴在地上,去柜台下看有没有辘进去的毫子钱。运气好的话,有时真能捡到2分或5分。捡到2分能买姜吃,捡到5分算巨款,基本上到新华书店去可以买一本小人书了。如果运气差捡不到的话,而那甜甜的姜丝的味道,会促使我迈动无比乖巧的步伐,去到靠东边拐角语录碑下卖纸媒子的老彭那里讨。老彭是我父亲的世交,祖籍均在湘乡,他当过兵,在部队是文书。国军某部支旅约在衡山一带和我军交锋溃败后,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路逃奔到攸,讨了个攸县老婆从此靠搓纸媒营生。老彭每天夜里搓纸媒子,白天就用粪箕挑到十字街来卖。我只要假装路过他那里,煞有其事且庄重地叫他一声伯伯,他便会高兴地摸摸我的头,立即从怀中掏出毫子钱来嘉奖我。老彭出手大方,有时2分加1分,有时竟然5分,从没给过3分以下。一直给到他的亲生儿子都眼红我,不知老彭怀的什么好意。

老彭的行当属于独门独家,偌大县城我长大后再也没有见过第二个做这个的。纸媒子流传了多少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老彭是这个行当最后的终结者。

(四)

那时候从没有人在十字街前加上一个老字,那时候十字街正当年轻旺盛,我妈妈也年轻漂亮。生活在十字街的居民走出去,会很有面子,当别人问起哪里人时,会自豪地说:我十字街咯!

那时候以十字街为代表的城里人都很神气,因为吃国家粮,可以招工。当时虽同在城关镇,但弹丸之地分出很多专业合作社,耕地种田的叫联星、联门、联西、永佳,他们属于农村户口,吃农村粮;养鱼种菜的叫鱼蔬场,养花做茶的叫百花场,他们分别吃统销粮,是不能招工的。唯有紧紧住在十字街周边的才是真正的城里人,俗称街上人。

街上男女优越感爆棚,但并不代表从此不勤奋。那时候的家风貌似都较为克勤克俭,虽然贫穷,均洋溢着对生活的热情。当我还在街中懵懂逡巡时,我家的哥哥姐姐们正在跟随我父亲,和街上大部分孩子一样放完学就在南门沙洲上担沙子、筛卵石卖钱。我三哥最肯干,虽在学校不在行念书,但在行做事,家里贴满了奖状,全是劳动模范。在学校尚且如此,帮家里赚钱就更不用说了,其卖力程度可想而知。他曾因为挑担过重,把肩臼骨都挑脱落下来了,虽然找有名的把师接上去了,但还是有一只手落下终身不便。我三哥后来招工在环卫所,每年被评为县劳模,一直评到市劳模。可怜劳累过度,四十边就离开了我们。他是老十字街乃至小城人都熟悉的身影,大家都记得他一张嘿嘿笑的脸,他是我们全家人的疼。

我小姐姐也不错,她跟在我三哥后面,十二三岁竟然能挑一百多斤的卵石。我父亲每到月底,会用两毛钱来犒赏他们。虽然少得可怜,但我姐至今回忆仍其乐无穷。小城所有家庭都需感谢那个纯洁的时代!磨砺了一代人的意志,懂得生活的艰难,从而将人生也过得像挑沙子一样稳健、踏实……

(五)

而时代很快便悄然地改变了这一切。当我在街中逡巡和长大的时候,和纸媒子同步在十字街消失的大约还有撸锅、钉秤、打咚米、做匣子等等不计其数的行当。同时,还有挑沙子、筛卵石卖钱的痛和快乐。

从此,老十字街除了木货和当地天然的农副特产,还有外来品。以打火机、墨镜为特色的大量工业品开始涌现,紧接着花衬衫和喇叭裤也大量走向街头。我开始喜欢跟在大人屁股后面闻那股浓浓的银象牌香烟的香味,也开始常常远远地眺望比我大的男孩们,他们卷着头发,蹲在十字街路口老照相馆的屋檐下,对正在经过的漂亮妹子打着响亮的口哨。

有关我小时候对老十字街真正热闹起来的终生印象,好似就是从此拉开的序幕。从早上到中午,老十字街一直水泄不通。人头磕着人头,身子挨着身子,走路不小心就会踩到前面的脚后跟。

赌红黑宝的不知什么时候也混了进来。我看见赌红黑宝的一蹲在地上,就像一个漩涡,一下就把人流吸引过去蹲成了一个圈。黑压压的人头好似牛脑潭里漩涡中的杂草。而扒手则像一只苍蝇,伺机在杂草四周盘旋。扒手是人世间的恶鬼。有一次我亲眼所见,扒手将一个农民卖猪仔的一沓钞票从兜里偷出来,不料没抓稳洒落了一地,全是十元大钞。路人本能地均在蜂拥哄捡,当然也包括不知情被偷的农民自己。当农民将捡到的一两张钞票装进口袋时的那一刹,发现掉的原来就是自己的血汗钱时,不由当场痛哭,瘫地打滚。他的泪水流淌了一地,浸湿了那段艰难岁月。

十字街就是从这一刻瞬间老去的。它太挤太累了,也太沉重了,再也无法承受改革开放高速发展的市场了。政府将工业品引流到大巷东路去了,成立了工业品专业市场。接着梅苑大楼在十字街北边拐角处拔地而起。湘东大市场更是大手笔,一出手便建成了湘东南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小城迅速北扩,淌大米面似的,一直淌到了曾经人烟稀少的北门顶上。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一夜醒来的十字街,再也不见了昔日的繁华。

(六)

多年以后,我从外地工作回来。第一脚踏进的便是我孩提时玩耍的这老十字街。梅苑都不再年轻,商铺早已经荡然无存。摊货场上流量仍有一点,可明显沉闷呆滞。街两面市铺寥落,除新兴的水果店生意尚可,原生态的饮食店、南杂店、副食店十分钟光顾一个人,应付着原住民的日常刚需。其他的,均是麻将馆,几乎麻将一条街,收容的大都是困在原地的老十字街人。景象横看成岭侧成峰,既有传说中的悠闲,也有现实中的颓唐。

菜市场还在,是周边刚需决定它还在。早些年政府试图规范这里,拆了后排的老林业局交给开发商建一个现代市场,不幸成了烂尾工程。里面的菜摊没能租出去,据说里面没生意。商贩仅围在新开发的大门口两边设点摆摊,交少许租金给代管的当地人。其他担篮子的仍在街边席地而卖,如生意不行,依然散兵游勇般挑起篮子四处兜售。

开发有始无终好似并不影响民生。就算建好了,完善到位了,消费者也不一定愿进去买。几十年的原住民,也许仍旧喜欢老十字街两边摆门页板子设摊的感觉,更喜欢担篮子的篮子里面的原汁原味。菜摊上的菜很贵,关键还都是反季、嫁接、甚至似是而非的菜。

依然设点摆摊的南门菜市场,看似体量小了,但里面同样也有闷声发财的人。一对安徽夫妇,十几岁就到了这里,他们杀狗宰羊,供应的并非本市场,而是很多饭店。下半年一天就能卖出去数十只羊和狗。其他杀鸡卖鸭子的也是如此。

老十字街永不消失,滨江路一修,似乎无端又多出一条血管,在不断为他输血。我只要出去时间久一点,回来后立即就会来到这里。沿老街徜徉,从滨江大道去到东门铁桥边广场的一棵老樟树下坐坐。这蔸老樟树,曾经树根都被河水冲刷得裸露出来了,洗成了一间屋。小时候游完泳我们在它的蔸子底下避雨,衣服也脱在那里。幸好修河堤,如今将它盆栽一样地保护了起来。这蔸老樟树,长在渡口边,目睹了东门码头千年的南来北往。它和老十字街一样,皆是这座小城的活标本。

老去的十字街,犹如一个傲娇的巨人,体格消瘦了,但风骨犹存。毕竟落寞的贵族,曾是贵族。他有说不完的故事,数不尽的人间烟火。见证了沧海桑田,经历了时代变迁。他孕育了曾经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的青春和梦想。他老去仅是近半个世纪的光景,他脸上的皱褶里像光盘一样刻录着无数人的喜怒哀乐,放出来,尽是乡愁。

  (文中图片来自于网络和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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